在香港嘉年華中,13 歲的 Carry Zheng 是整場活動中最小的 Web3 創業者,而他也帶來一場精彩的演講,本文將介紹 Carry Zheng 的演講內容。
(前情提要:「沒意義的DAO」在幹嘛?該如何分辨複製貼上的治理提案 )
(背景補充:把DAO列為法人!美國新提案推「去中心化組織在加州註冊」 )
「我看大家都死氣沈沈的,大家都站起來活動活動。」
4 月,香港Web3嘉年華的一場聚會,橙色針織帽給黑壓壓的現場帶來一抹亮色,13 歲的 Carry Zheng 戴著它登台,沒有「大家好」的寒暄,直接向台下的成年人發出指令。
「不要像個老人家一樣啦,都站起來,拉拉筋。」
她正在創建一個聚合青少年的組織 SparkrDAO,受邀成為這場聚會的嘉賓,她大概是參與香港 Web3 嘉年華活動中的最小創業者。DAO 是 Web3 世界中流行的組織形態,倡導去中心、開放性,人人都可發起,人人都能加入。
Carry 的 SparkrDAO 聚焦青少年的學習與教育,「學那些你感興趣但學校裡不會教、或者教得不好的知識和技能。」正常演講,她用英語 Hold 住全場,台下一位聽眾對旁邊人耳語,「這不是一般孩子,一看就見過世面。」有人猜測,「肯定是個學霸。」
「中上遊」,這是Carry對學校成績的自我評價。在她媽媽的眼裡,她可算不得「學霸」,但並不以成績規訓她,還為她打開了 Web3 的大門,鼓勵她將畫畫的興趣變成 NFT 作品。
從弟弟被貼上「差生」標籤在學校被邊緣化,從她「為什麼不喜歡上音樂課」的思考裡,從同學說「以後買菜不會用到三角函數」的吐槽中,她發現,她身邊的很多青少年因為「沒興趣」、「覺得沒用」失去了對知識與技能的學習動力。
她想用 Web3 這種非傳統的新技術、DAO 這種非主流的組織去改變這些現狀,而她也逐漸被改變了。
Carry 濃縮了很多青春期孩子的叛逆,也曾是個「網癮少年」,他們討厭學校以成績論成敗,「學霸」、「學渣」這些標籤蓋住了少年們身上的其他光芒,甚至帶來次生傷害,而外界提供給他們逃離傷害的方法很少,陷入麻煩的他們需要幫助。
Carry 在父母的鼓勵下走出了困境,並從 SparkrDAO 的創建過程中找回了她的自信。現在,少年想 help 少年。
初衷,為我弟撕掉「低分學生」標籤
如果 SparkrDAO 必須有一個使命,我希望它是一個能給青少年實踐個人興趣的地方。在這裡,大家能學自己感興趣的知識,比如現在流行的 AI、Web3、NFT。反正就是學想學的技能技術,或者藝術,然後找到自己的「光」。就像這個 DAO 的名字 Spark 一樣,讓每個加入它的人都能釋放火花,受到鼓舞。
鼓舞對青少年真的好重要,一個孩子的閃光點被別人發現還能受到鼓勵,真的會改變他,至少他不會被自卑纏上。這是我的經歷,也是弟弟的。
觸發我做 SparkrDAO 的直接原因是我弟弟,他太慘了。
他有多動症,做事情很難集中注意力,成績也不好,在老師那裡屬於難管理的「問題學生」,會受到一些同學的排擠。他 5 年級的時候,班級要求帶襯衫讓老師、同學簽名,他回家就哭,說沒有人願意在他的襯衫上簽名,連老師都不給他簽。
我最後找我班上所有的同學幫他簽,就連我們小區的保安、鄰居都簽了,他得到了暫時的安慰。
「學霸」也好,「低分生」也好,這是學校體系裡特有的標籤,成績並不能代表一個小孩的全部。我弟課業成績不好,但他在藝術上的創意沒有被老師、同學發現。他對音樂感興趣,就很主動學。但我弟就是被「低分生」的標籤束縛住了。
還能做什麼為我弟撕掉這些從學校來的標籤呢?我想到埃隆·馬斯克創辦的學校 Ad Astra(編者注:坐落在SpaceX總部園區的非盈利實驗性學校,招收 7-14 歲少年兒童入學,馬斯克的兒子們、SpaceX 部分員工子女和洛杉磯地區的一些其他學生在此上學,學校專注數學、科學、工程學和倫理學教育,無音樂、體育等科目,語言課淪為邊緣,少作業、無評分體系,學生可以不學他們不感興趣的科目)。
我辦不了學校,但我可以發起一個組織,讓和弟弟一樣有創意的青少年們在這兒相互交流、學習,獲得信心。弟弟現在是 SparkrDAO 的創意總監,他為團隊提供了很多有趣的點子。
SparkrDAO 也以興趣為導向,我認為,興趣才是學習的原動力。
拿我來說,我不是學霸,成績屬於中上流,偏科很嚴重,全部科目能保持在合格線以上,科學、美術、體育我都能拿滿分,這些科目需要我動腦、動手,我也感興趣,就會投入時間。但比如音樂、地理,要不是我喜歡教學的老師,又要考試,成績還會作為升學的評價,我可能連合格都不想拿。
除了興趣,我選擇學什麼,也會看某些知識或技能到底對我有沒有用。學校裡教的有些科目,除了考試可能就再也不會用到了。比如音樂,我喜歡欣賞音樂,但我真的有必要對著一張紙標音符嗎?我以後又不打算做個音樂家。哪怕我想學音樂,老師能不能教完樂理知識,鼓勵大家去做一個曲子,但又沒有,終究還要用一張紙來考試,很沒意思。
我原本以為只有我是這麼想的。有一回,我聽到同學吐槽數學課,「我長大了買菜也不會用到三角函數啊」,哇,還有人和我一樣會考慮知識的實用性。如果你以後想做科學類的工作,那數學就是基礎,你就有動力去學習。但他可能不搞科學,那他就會覺得沒用。
有這種想法的人多嗎?我很好奇,就採訪了一下我身邊的同學,發現很多人對一些課程缺乏學習動力也是「覺得沒用」,上不喜歡的課時就喪喪的。我不懂,為什麼我們要把時間浪費在一些不感興趣、以後可能都用不到的課程上?
我所在的學校是香港的國際學校,英文算是日常的交流語言,在外人看來,應該很前端、很開放了。它的確兼顧了開放和傳統,但也無法脫離傳統的以考試為主的教育系統。可想而知其他本土學校的境況。
我當然理解基礎教育時期學校設置通識課程的目的,除了教授基本知識,要讓學生在各種科目中發現自己喜歡或者擅長的。但考試的設置又讓我們沒法拒絕不喜歡、不擅長的,也無法專攻真正感興趣的、有希望做出成就的。
現在大部分的課程,就是讓我們坐在椅子上寫 Paper,如果以培養興趣為出發點,學校能不能把課程設置的更有趣一點,讓大家實際操作多一點。而且,學校教育的進化還很緩慢。現代教育系統是工業革命之後出現的,你想想看,以前的汽車是什麼樣?現在的汽車是什麼樣?但教室還是沒怎麼變。
ChatGPT 都出來了,學校是不是要跟上步伐,想想怎麼才能讓學生長大後不被 AI 淘汰? 結果他們專門搞了一套工具,來檢測學生是不是用 ChatGPT 做作業。
禁止學生使用 GPT 一點好處也沒有,我認為,學校應該教授學生如何用好 AI。比如,怎麼向 ChatGPT 提問才能得到好答案?引導學生思考 AI 給出的答案一定正確嗎?怎麼利用 AI 實現你的創意?創意才是人類有而 AI 沒有的東西啊!
所以,我發起 SparkrDAO 並不是在與學校教育對抗,而是一種補充。它是去中心化的,它向所有能獨立思考、有想法的青少年們開放,讓創意成為應用。如果你做的東西有前景,可以獨立成為一個項目,SparkrDAO 可以為你提供資源、資金、技術的支持。
「做感興趣的事,我找到了自己的光」
SparkrDAO 初始團隊已經有 5 個人了,除了我和弟弟,有一位是成年合夥人,他主要提供技術支持,是我媽的朋友;另外兩個 Partner 也是青少年,一位 12 歲,技術和創意都很強;還有一位 15 歲,已經創建了一個200萬美元的基金,他本身也在做其他 Web3 項目,有很多經驗。
籌措 SparkrDAO 的過程讓我變了很多,因為它需要我獨自面對和處理很多事。媽媽雖然也是 Web3 從業者,但她不給我錢,最多幫我介紹一些對我做這件事情有幫助的人。
所以想要資金,就得自己想辦法。我申請了 Thiel Fellowship(提爾獎學金),一個專門資助22歲以下的青少年創業的基金會。如果申請通過的話,我就可以在兩年內拿到大概 10 萬美元來支持 SparkrDAO 的早期投入。我也會去見一些 Web3 的投資人。
SparkrDAO 要有運行體系,比如組織規則、發展路線,怎麼用區塊鏈智能合約的方式實現治理,所以我最近在學Solidity(註:以太坊智能合約的程式語言)。現在出現了 ChatGPT,如果要與電腦打交道,你就得學它們的語言。這就好比你去了美國,不懂英文就很難快速理解那裡的一切。
為了得到更多好建議,我還要從有經驗的人那裡收集想法,找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合作,這就迫使我要見各種各樣的人,和他們溝通。學習我能以興趣為自驅力,但與人溝通對我其實是很大的挑戰。
我本身很內向,要是我出現在一張照片裡,基本都是抓怕的,我是非必要絕不會站在那給人擺拍,因為覺得很尬。以前我太不會和別人主動說話,會害羞。跟家長鬧矛盾,我也只會回避,從來不正面溝通。
尤其疫情那段時間,我們被關在家裡上網課,和老師、同學的交流全在網上,很爽,省去了很多社交麻煩。但問題很快就出現了,我沈迷在遊戲裡,玩《MineCraft》,網課也沒有好好上。
我媽為了監督我,在房間裡放了兩個攝影機。我就把攝影機轉向牆壁,繼續玩。因為玩遊戲,我和我媽常常吵架,我媽把我電腦都摔了。
後來她換了策略,乾脆讓我玩。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慢慢對遊戲就不感興趣了,甚至後悔為了遊戲和我媽吵架,就主動和她道歉,去溝通。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溝通的重要性。
現在我更不能逃避溝通了。做 SparkrDAO,找合夥人要見人,爭取資金就要向別人闡述我的項目,而且很多時候對方都是大人。剛開始,我和他們做介紹時非常緊張,很害怕表現不好。後來我就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我還是個13 歲的孩子,只要把想法表達清楚就好了。
我就發現,創業得臉皮厚。逐漸地我就不怕了,我甚至從大人們的眼神裡看到了佩服,那個信心一下就來了。我現在都能在很多人面前演講,這是我以前絕不會主動做的事。
還有一個變化是,我越發感受到了時間緊迫,或者說是競爭意識變強了。我媽本身非常重視對我們的時間管理,她要求我們高效做事。真正讓我感覺「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的是今年3月,我媽帶我去參加在美國丹佛辦的一場Web3 黑客松。
我在那裡遇到了一個12歲的男孩,我們有三個小孩組成小組,一起和別人比賽項目創建,整個合作過程中,我發現我和他興趣相投,他的技術和想法非常厲害,雖然我們最後沒有贏,但他讓我感覺到緊迫感。他才12歲,我還比他大一歲,我以後很可能會被這樣的人打敗。
後來我開始做 SparkrDAO,我就把他「搶」過來了,請來他做我的合夥人,他現在是我們團隊的初創成員。
做 SparkrDAO 是一件我感興趣的事,我為它投入我的時間,學能夠做成它的知識和技能,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光,我比以前更自信了,獲得的認可是我拿到的所有滿分卷都比不上的。
你要知道,自信從不是被人「誇」出來的,它來自於你投入做事後帶來的成就感。
「Z世代不全是Web3原住民,做貢獻的才是」
SparkrDAO 現階段還沒有對外開放,還有很多框架性的東西和產品在制作中,我們會有一個應用程式,這是一個入口,大概在11月的時候會把第一版搞定。
我不知道當它開放時會有多少人加入,但我希望,我的同齡人加入它是因為真的認可它的理念,真的有創意想要實現。所以我並不準備主動向我的同學們推廣,我想在更大的範圍內讓 SparkrDAO 為人所知,假如我的同學看到了,願意加入其中,我當然歡迎。
另外,不主動也和 Web3 身上被貼的標籤有關。
我個人在 Web3 中獲得了一些成就感,但不見得別人同樣能看到它的魅力。我接觸 Web3 其實也是因為我媽,她的工作與它有關,而我喜歡畫畫,她鼓勵我把作品創建為 NFT,所以我要去學怎麼使用以太坊網路、加密錢包、加密資產去創建 NFT。
但 Web3 這個圈子其實非常小眾,在學校裡,區塊鏈、比特幣、NFT並不被大多數人所知,知道它們的也會說是「騙局」,並不像一些宣傳說的那樣,「Z世代」很容易接受它。
我記得有一次,我媽的朋友在做一個有關 NFT 社交平台的市場調研,因為很多 NFT 應用都會把「Z世代」當成是Web3 的原住民,那位朋友希望我能幫忙去學校做個調研,我答應了。結果有同學以為,我陷入了加密騙局,甚至有人認為我就是「騙子」。
我解釋「Web3 不是騙局」,但很少人有同學願意真的去研究它。我會用我的零花錢去投資比特幣,除了我媽的原因,還在於我和我弟在家本身就被允許投資股票,無論是股票還是比特幣,我不喜歡炒來炒去,更多是低價的時候買一些。
如果你知道通貨膨脹是什麼,就會發現存錢肯定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但這些不是我的同齡人必須 Get 的事情,大家更多的時間還是要花在學校的課業上。SparkrDAO 本身與傳統不同,它需要那些在 Web2、Web3 裡能打破固有思維的青少年,他們更願意嘗試新鮮事物,也更容易接受SparkrDAO 這樣需要自驅力的組織。
我也在想,為什麼那麼多人會認為Web3是騙局。我覺得那是因為它離錢太近。
所以,我會讓 SparkrDAO 離錢遠一點,它在前期、中期肯定不會發行任何代幣,我和我的合夥人們達成了共識,錢不是我們做 SparkrDAO 的目的,從初衷就不是。它最初是我幫助我弟的方式,後來我希望它能幫助更多像我和我弟一樣的青少年。
非要說對我個人的實際好處,我的大朋友們倒是提醒我,做 SparkrDAO 是一個很好的「故事」,會幫我申報大學時增加一份漂亮的履歷。我覺得那也不錯,但前提不是得「漂亮」嗎?這就需要 SparkrDAO 真的變成一個有人加入、有人建設甚至是有成果產出的 DAO。
很多人都會說「00後」、「10後」是 Web3 的原住民,但我覺得,對 Web3 沒有貢獻的Z世代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原住民。就像我現在會用 Web2 的各種應用程式,但沒有一款產品、一個底層是我開發出來的,我只是一個Web2 的用戶,是使用網際網路的 99%,而不是掌握它的 1%。
Web3 不一樣,它允許你在一個公共的網路上實現創意,你會作畫、做音樂,那你可以把作品變成NFT;你會寫程式,你也可以在上面嘗試,那裡還有非常多的空間需要創新,有很好的機會。如果你想用 Web3 改變些什麼,那麼你有很大的機會去做那 1%。比如以太坊的創辦人 Vitalik Buterin,我覺得他才是 Web3 的原住民。
所以我很想跟一些聽過 Web3 但還沒有來的青少年說,別因為炒幣接觸 Web3,如果你對它好奇,那你就試著接觸它,使用它,開發你所擁有的技能,你會發現它真正的魅力。如果你對任何事都不好奇,那活著可太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