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斌,這個名字曾代表財富與權力的象徵,卻也成為詐騙與背叛的代名詞。本文將帶你走進這位前華人首富的傳奇一生,源自 Jaleel 加六 所著文章,由 BlockBeats 整理、編譯及撰稿。
(前情提要:曾是中國第2大富豪》楊斌涉500萬美元「虛幣挖礦」龐氏騙局,新加坡鋃鐺入獄)
(背景補充:ACE虛幣詐騙案最新》檢追加起訴潘奕彰等133人(新增102名業務+4名分會長)建請從重量刑)
2024 年 8 月 26 日,新加坡高等法院,楊斌,曾經的中國第二富翁,如今坐在被告席。素來臉色很黑的楊斌,氣色並不太好,通過法庭翻譯,他告訴法官自己患有胃癌。
法官宣讀判決書時,法庭陷入了寂靜。楊斌因涉嫌偽裝加密貨幣投資、操控數百萬美元的龐氏騙局,被判處六年監禁,外加 16,000 新元的罰款。
這一切的起因追溯至 2021 年,楊斌借 A&A Blockchain Innovation 加密公司的名義吸引大量投資者,宣稱擁有 30 萬臺加密貨幣礦機,承諾每日 0.5% 的回報。實際上,這些礦機從未存在,楊斌利用新投資者的資金支付給早期參與者,典型的龐氏騙局手法。最終,這個騙局在新加坡監管部門的調查下全面暴露。
這不是楊斌第一次面對法律的制裁,2003 年他被中國法院判處 18 年有期徒刑,「南非曼德拉坐牢 27 年,出來做總統。我楊斌坐牢 18 年,出來 58 歲,照樣可以做總統」,68 頁厚的判決書也沒能壓住他的狂妄。
這位曾經的中國首富和朝鮮特區首領,擁有一段充滿野心與榮耀的商業帝國傳奇,也擁有著一段精彩的傳奇經歷:從孤兒到億萬富翁,從商界梟雄到階下囚。接下來的內容,是這位曾經風光一時的「黑馬富豪」的全部真相。
從孤兒到首富,楊斌的財富傳奇
楊斌的商業傳奇始於貧寒,卻極具戲劇性。作為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孤兒,他通過努力考入了海軍學院,憑藉出色的學業成績留校任教。然而,楊斌並不滿足於此,25 歲時,他遠赴荷蘭求學,開始了他不凡的國際商業冒險。
在荷蘭,楊斌用打工積攢的 1 萬美元進行跨國貿易,敏銳地發掘了中國與東歐之間的市場機會。他在紡織和成衣的進出口市場中迅速嶄露頭角,短短兩年內積累了 2000 萬美元的財富,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不久之後,楊斌將視野轉向中國。在改革開放的背景下,他創辦了溫室農業專案「荷蘭村」,並迅速成為農業產業的領導者。他憑藉外商身份,獲得大量免稅政策和政府支援,使他的企業迅速壯大。
然而,真正令楊斌名聲大噪的是他在 2001 年成功將歐亞農業推向香港資本市場,正式上市。這一舉動不僅帶來了鉅額資金,更使楊斌躍升為中國富豪榜的前列,成為炙手可熱的「黑馬富豪」。
「商而優則仕」,楊斌還打起了政界的主意,2002 年 9 月 24 日,楊斌爭取到了朝鮮新義州特別行政區特首一職,有點類似於中國香港特首。在新聞釋出會上,楊斌更是直接對著媒體宣稱:「我是金正日先生的義子」。
楊斌的高超「空手套白狼」術
不過就在即將前往朝鮮上任的前一天,警察包圍了楊斌所在別墅,連同保安和兩隻守夜犬都跟著楊斌被帶離了荷蘭村,開始立案偵查。次年 7 月,楊斌數罪並罰被判處有期徒刑 18 年,入獄服刑。
直到此時,大眾才意識到楊斌其人,是一個極其擅長空手套白狼,徹頭徹尾的高超騙子。
最高明的騙局,往往不全是虛構,而是將事實與虛構巧妙地交織在一起,讓人難以辨別。楊斌為什麼能靠騙術成為首富?很大程度上在於他的經歷中確實有真實的部分。
在楊斌自己的描述裡,1963 年出生在南京,5 歲成為孤兒;18 歲進入海軍第二炮兵學院並留校任教;24 歲留學荷蘭並加入荷蘭國籍; 27 歲在荷蘭創辦自己的公司,從事服裝、紡織品貿易。這現代版的「霧都孤兒」的故事,也正是楊斌對自己公眾形象的刻意塑造。然而,真實的情況並非如此。
經過瀋陽市公安局的深入調查,楊斌的履歷被逐漸揭開。他並不是如他所宣稱的那樣直接考入軍校,而是在家鄉南京參軍後被送去軍校,且所讀的是大專並非本科。畢業後,他並以機務室戰士的身份繼續服役,而非留校任教。
之後,楊斌轉業成為一名工廠職員,認識了一位荷蘭姑娘,以「訪友」名義離開中國,隨後脫團滯留在荷蘭的。在荷蘭,他雖然報名了萊頓大學的經濟學專業,但並未完成學業。
一位在荷蘭從事電腦程式設計的留學生徐弘炯,曾到楊斌家中做客,據他所知楊斌從來沒有上過大學,荷蘭語不大通,金融知識也不太懂。楊斌取得荷蘭國籍的過程也並不光彩。在幾位知情人的透露下,楊斌是通過偽裝和欺騙的途徑獲得了荷蘭國籍。
由此還可以繼續分析楊斌「第一桶金」來歷的真實性。他自稱在東歐解體後,敏銳地抓住了市場機遇,通過在中國和波蘭之間的貿易,迅速積累了 2000 萬美元的資產。然而,真實情況卻與此相去甚遠。根據荷蘭的一些訊息來源,楊斌在 90 年代初期並未通過所謂的「國際貿易」賺到什麼錢,反而是依賴妻子潘朝蓉和孩子在荷蘭申請的政府救濟金維持生活。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搞錯了」,當楊斌在荷蘭賺了 2000 萬美元的經歷傳到回荷蘭後,楊斌以前的朋友和認識他的人都很驚訝。「荷蘭的華人圈子很小,誰開了公司,誰賺了大錢很快就會被知道。」
一位在荷蘭與楊斌相交十幾年年的華人餐館老闆透露,1991 年至 1992 年間,他與楊斌合作過一些小生意,規模十分有限,與楊斌宣稱的千萬美元資產相差甚遠。即使到 1992 年,楊斌註冊了兩家小型公司,其規模也只能相當於中國的小型私營企業,「可以肯定的是,到 1992 年楊斌是絕對沒有 2000 萬美元的。」這位華人說。
敏銳嗅覺的天才商人和演說家
儘管楊斌因行騙聞名,但光靠行騙並不足以使其迅速積累財富,並獲得廣泛的影響力。事實上,他極具商業敏銳度、資本運作手段且與時俱進,深知如何藉助金融工具、資本市場,以及政府的政策紅利。
曾有媒體報導說,楊斌完全不懂英語。這樣的說法是不準確的,有記者在楊斌的辦公室門口親眼看見楊斌與一名外國友人用英語談生意,只是口音沒那麼純正。根據瞭解楊斌的人介紹,軍校出身的他對軍事倒是不怎麼感興趣,相反,對於英語和荷蘭農業,楊斌是真的愛好。
「荷蘭不僅花卉出口佔據了世界的 73%,而且也是著名的「歐洲菜籃子」,蔬菜佔整個歐洲的 67%。世界有三大農業模式:一個是農業生產高度機械化的美國模式;一個是灌溉滴水的以色列模式;一個是荷蘭的經典農業模式。」據說,這段開場白是楊斌慣用的那套。
憑藉愛好和極具感染力的演說,楊斌讓所有人都相信,以後的荷蘭村不僅是農業寶地,還是旅遊勝地,有迪斯尼、環球影城,有室內熱帶雨林和海濱遊樂場,是世界上最大的室內海灘。
「日本每年蔬菜的需求量是 1 兆人民幣,其他副食品是 1.5 兆人民幣,只要佔據三分之一的市場,年利潤將超過 7500 億人民幣。」楊斌顯然是個懂得用概念和前景說服別人的人。瀋陽主動邀請楊斌來建立基地和分公司,還承諾了土地和稅收的優惠減免。
於是 1997 年 12 月 18 日,歐亞集團在瀋陽設立總部,並逐步將在全國的七八家分公司賣出。有了土地之後,楊斌開始展現自己對資本市場的巧妙運作。
貸款是他主要的資金來源之一,楊斌從工商銀行貸了 4 億元鉅款,以及農業銀行的 3000 萬元貸款。同時,楊斌還通過股市籌集資金,主要策略是資產重組和高比例送配。經過一系列資本運作,楊斌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回報。
此外,楊斌還知人善用,找到了會計專業的閻闖,使其擔任總監、副總裁、董事會副主席。閻闖不僅成為楊斌的得力干將,還成為了歐亞農業得以在香港上市的第一謀劃者和操作者。
2001 年 7 月 19 日,楊斌終於將「歐亞農業」推向香港資本市場,成功募集了 7 億港元,是當年赴港上市的大贏家。而楊斌在歐亞農業所擁有的 72.3% 的股權,價值也達到了將近 18 億港幣。
但為此,楊斌也蒼老了許多,他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工作上。生活節奏也加快了,那些尋找募捐的人、記者、外國投資者每天不斷地來見他或者電話他,他不斷地吸菸,一根接著一根,總是抱怨說感覺很累。見過他的人都說,楊斌看起來要老很多,不像 38 歲。
而令人震驚的是,即使在牢獄生活的楊斌,也休息不下來,依然在發揮自己的商業才能。
「有關係的就找人寫條兒,然後把條兒傳真到監獄裡去,讓楊斌批。有了楊斌的簽字,才能買到房子。」據當時的買家透露,即使楊斌在監獄裡,但仍在遙控賣樓。而且來買房的人很多,沒有關係和門路根本買不到。
監獄距離荷蘭村僅有 20 公里之距,據傳,楊斌幾乎每週都會以「保外就醫」的名義回到荷蘭村主理公司事務。通常在每個週四或者週六,楊斌開著他的那輛加長賓士從監獄回到荷蘭村探視。此外,楊斌還幫忙搞起了「環監獄產業園」,和監獄合作了很多專案,包括塑鋼門窗廠、彩鋼廠、農業溫室專案等等。
楊斌也由此過上了「高階犯人」的待遇,一位知情人士說,楊斌專門由一位副處長管理,他以前每天抽 4 包煙,現在每天一包,一個月抽 30 包;有監獄的醫生照顧他的健康,每週他的家人也會分 3 次給他送他愛吃的紅燒肉,荷蘭駐華大使館人員每月都去看他,也會送一些他需要的東西。
騙局升級,出獄後轉型區塊鏈
在傳統企業運營中,楊斌通過貸款、上市等方式迅速圈錢,擴展套件商業版圖。而在新時代的加密貨幣領域,他又展現了與時俱進的商業頭腦。
結束了 14 年的牢獄生活後,楊斌並沒有就此銷聲匿跡。在幾個地產朋友的資助下,在雲南又做了一個花卉小鎮。他把自己的微信頭像設定為荷蘭村標誌性的風車。在西南的工地上,他經常回望東北方,回想自己的新義州特區試驗。
時代已經拋棄了他,但他卻沒有拋棄自己與時俱進的商業敏銳度,迅速抓住了區塊鏈和加密貨幣的風口。
2021 年,楊斌先後操盤了「火星幣 marscoin」和「A&A 區塊鏈創新(水星鏈)」兩個區塊鏈專案。藉助區塊鏈的熱潮開始了一輪新的圈錢行動。這些專案看似依託於金融創新,實則打著「區塊鏈」旗號進行非法集資和傳銷。
火星幣的運作模式藉助了全球首富馬斯克的熱度,楊斌將這個加密貨幣命名為「火星幣」,以此吸引對馬斯克和區塊鏈領域感興趣的投資者。為擴大影響力,楊斌舉辦了一系列高調的見面會,包括在深圳、上海、北京等地的活動。為了造勢,楊斌邀請了演員向佐站臺,並聲稱有 25 萬人線上參與,線下有 600 多個節點互動,直播觀看人數高達 173 萬人。
火星幣的運作模式表面上是通過礦機挖掘加密貨幣,實際上卻是變相的傳銷資金盤。使用者通過註冊獲得虛擬「火鑰」,然後通過推廣好友來啟用更多的礦機,進行挖礦。礦機分為三個級別:300 U、1000 U、3000 U,每個級別對應不同的儲存倍數和日息收益,年收益被吹噓為高達 3 倍。
火星能量的運作設定了多層級的分銷制度,第一代推薦人可獲 5% 提成,第二代 3%,第三代 2%,並通過動態收益和靜態收益結合的方式吸引投資者。而提現功能始終未開放,這意味著投資者無法真正獲得收益,只能通過不斷拉新人來維持資金鏈條的運轉。
火星幣 marscoin 的破綻太多。首先是那場聲勢浩大的見面會,活動期間技術問題頻出,在造勢階段提到的明星都沒來,甚至連所謂的祝福視訊都無法播放,顯得極為草率。活動不僅組織混亂,就連提供的飲食也遭到參與者的吐槽,「紅酒十多塊一瓶還每桌限量」。
加上楊斌在國內的名聲不是太好,在火星幣 marscoin 撈了一筆之後,楊斌跑了。故技重施社交訪問通行證抵達新加坡後,將受眾群體從國內轉向了新加坡,成立了「A&A 區塊鏈創新」公司。
還是老辦法,做公司的第一步是先造勢。不過楊斌的聰明之處在於,他能針對不同群體做出不同的策略調整。在國內做火星幣時,他弄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見面會,而在新加坡的造勢,他選擇找到當時的慈善組織和庇護所,請來了新加坡的牧師,以「A&A 區塊鏈創新」的名字捐贈了 10 萬新幣。
據說,楊斌在新加坡找了一個前碧桂園森林城市的售樓處做展廳,用 4U-8 卡的 1060s 的顯示卡礦機做展示,邀請新加坡的叔叔阿姨上課投資硬體挖礦 ETH,那時以太坊的比價大約 1600 美元左右。
2021 年 5 月 20 日至 2022 年 2 月 15 日期間,A&A 向當地投資者提供了鏈式挖礦計劃,承諾他們的投資每日固定回報率為 0.5%,該回報將來自挖掘加密貨幣。在向投資者的行銷材料中,A&A 聲稱已與雲南順愛雲迅投資控股有限公司達成協議,收購中國雲南 30 萬臺礦機 70% 的所有權。
據稱,這些礦機可以開採比特幣和以太坊等加密貨幣,並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產生收益。事實上,並沒有這樣的協議,A&A 而是運營著一種貨幣流通計劃,利用後來投資者的資金向早期投資者支付回報。
在楊斌的指示下,公司 CTO 王興鴻開發了一款應用程式,投資者表面上可以用它來購買代幣來投資挖礦計劃並監控其每日回報。但事實上,該應用程式是一箇中心化的「黑箱」軟體,系統管理員可以輸入隨機數位來顯示虛假回報。
根據資料顯示,在運營了挖礦計劃的同時,楊斌還推出了一個名為「AAEX」的加密貨幣交易平臺,聲稱提供多種加密貨幣交易服務。
隨著時間推移,A&A 的騙局逐漸暴露出來。2023 年 8 月,楊斌與其他三位 A&A 公司的高管在新加坡被指控合謀欺詐,涉及金額超過 180 萬美元。儘管 60 歲的楊斌不服老,商業嗅覺依然十分靈敏,騙術也與時俱進,但最終還是被新加坡監獄判處六年徒刑,包括共謀、參與欺詐計劃、在沒有有效工作許可證的情況下進行經營等八項罪名。
「我是金正日先生的義子」:楊斌背後的關係網
只有窮人,才會痴迷技術。越是底層的人,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就越差,越往上層走就越會發現,你以為人家天天在研究事,而他們往往在究人。楊斌的「王牌」正是他背後的人、關係網,這也成為了他企業帝國迅速崛起的關鍵。
回頭看,楊斌的荷蘭村是一個從開始就受到「特殊關照」的專案。成為遼寧省重點專案,獲得了大規模的土地劃撥、低息貸款等政府優惠政策,甚至有爆料者聲稱,親眼看到荷蘭村的地下有 5 隊勞改犯在嚴格組織下挖水道。
在楊斌的案件審理和司法調查中,上至遼寧省國土資源廳、下至瀋陽於洪土地分局竟有數十位人士被公安機關傳訊解釋與荷蘭村地產案干係。在楊斌的判罪書裡更是清楚的寫到,楊斌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得一塊耕地,從中謀利 300 多萬;在辦貸款時,找關係修改了政府檔案。這些都涉及行賄。
這些關係網幫助楊斌建立了自己的商業帝國,並成為了首富。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就在楊斌還洋洋得意計劃將荷蘭村的旅遊專案拿到美國納斯納克去上市時,瀋陽的政治背景卻悄然發生了變化。瀋陽最有名的「慕馬貪汙」大案開始立案偵查,總涉案人員達 100 多人,其中副省級 1 人,副市級 4 人,僅黨政「一把手」就有 17 人,瀋陽的天換了個遍。同時,瀋陽市政府著手大規模清查土地稅款問題,歐亞荷蘭村被要求補籤合約,補交稅款。楊斌沒有交那筆錢。
據楊斌曾經的一位同僚說,楊斌曾幾次求見新的省市領導,都被婉拒,「後來雖然見面,對方態度熱情,但公事公辦,已不再像以前的那幾位,幾乎毫無保留地支援」。加上當時媒體普遍對楊斌和荷蘭村都發出質疑,使楊斌在資本市場上的形象越來越差。
但楊斌是什麼人?「楊斌總是能幹出一個又一個讓人意外的事情。」楊斌身邊的人說。精心佈局的「行騙」開始被察覺,在國內政局的變化中失去庇護的楊斌神祕消失了兩個月,有人說他出逃了,有人說他生病了,有人說他在朝鮮或者日本考察。
然而兩個月後重新回到公眾視野裡的楊斌,居然奇蹟般地在鴨綠江對面找到了新的靠山和新「保護傘」——朝鮮政府,還搖身一變成了「金正日養子」和朝鮮特區首領。
楊斌與朝鮮的聯絡大概始於 2001 年。那年金正日訪問中國。在上海孫橋現代農業開發區參觀時,對玻璃溫室裡的花卉和蔬菜產生了很大的興趣,而楊斌作為接待毫不怯場,侃侃而談。
金正日回國後召見楊斌,楊斌趕緊抱住這條大腿。在荷蘭村為資金捉襟見肘的同時,楊斌卻開始向朝鮮政府表現自己的豪爽大方。網傳楊斌給朝鮮捐贈了上億元的資金,但楊斌自己說「無償援助 2000 多萬美元」。
從 2002 年開始,在朝鮮最好的土地之一,平壤錦繡山太陽宮金日成的墓前楊斌為朝鮮建造了一個玻璃溫室。「要讓我父親的在天之靈看到,我們在農業方面取得的進步。」金正日說。
在朝鮮,頻繁出入的楊斌就像大使一樣。隨著和朝鮮越來越密切,楊斌開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2002 年 9 月 24 日,朝鮮二號人物金永南授予楊斌委任狀,任命他為朝鮮新義州特別行政區特首,據說其級別相當於朝鮮的副總理。「從我就任朝鮮新義州特首之日,我就不再是一個商人,而是一個政治家了。」楊斌說道。
新義州是朝鮮最大的城市之一,是一個有獨立司法與經濟制度的「特別行政區」,有點類似於中國的香港,與中國丹東之間僅隔著一座友誼橋。事後的一些採訪中,楊斌回憶到這段經歷,他總會用「國王」一詞來稱呼自己。「香港的特區是 100 年不變,而朝鮮的特區是永遠不會變,這不是國王是什麼?」
回到荷蘭村開了一場新聞釋出會,楊斌又開始了自己的演說:「我從小是一個孤兒,偉大的金正日將軍以大海般的慈祥,委以我重任。在將軍的天大關懷下,我會誓死報答他。」甚至楊斌直接對著媒體宣稱:「我是金正日先生的義子」。
據說楊斌與金正日的關係確實很密切,在楊斌被捕後,朝鮮政府還派代表到北京磋商。可見楊斌其人,確實很擅長維護關係網。在荷蘭的時候,即使他的經歷有杜撰的成分,但他身邊的朋友都說楊斌很會交朋友,熱情而豪爽,認識很多人,是一個挺不錯的朋友,這方面大家對他的評價都挺好。
張狂又自卑,悲情的「黑馬首富」
不過,更親密的人都知道,在發家後楊斌的性格其實相當怪癖,活脫脫一個暴發戶,動不動就會大發脾氣,經常歇斯底里地發洩,即使在和監獄裡其他牢犯經常發生口角。
楊斌的張狂和自信在 2001 年達到巔峰——這一年,他的公司歐亞農業在香港成功上市。「上市後的那幾個月,楊斌意氣風發,每天上班不批出幾百萬,就不算上班。」荷蘭村的員工回憶稱,楊斌的出行排場更是令人側目,每次出門都由數輛豪華賓士前後開道。
楊斌對自己的財富和地位有著極高的評價,甚至有些自負。2001 年,他以 9 億美元的身價位列《福布斯》中國大陸企業家榜單的第二位,楊斌對此不以為然,認為《福布斯》低估了他的實際身價。在胡潤排行榜中,他被描述為「中國首富」,而不少媒體也推波助瀾,稱他才是真正的首富,楊斌對此很滿意。
他的狂妄不僅表現在財富的炫耀上,還體現在日常的決策中。某次他視察荷蘭村的一處建築時,認為不夠氣派,當場下令拆除重建。手下人提醒他這座建築耗資 2000 多萬人民幣,楊斌卻不屑地迴應:「2000 多萬也拆!」
然而,正當楊斌沉浸在成功的光環中時,他的張狂與驕傲也為他埋下了致命的隱患,2002 年楊斌的商業帝國開始崩塌。但楊斌的驕傲與張狂即使在法律審判時也表現的淋漓盡致。
面對法律審判時,楊斌相當不滿,「我是朝鮮特首,你們這樣對待我?」「你們把我從床上叫起來,也不說清楚弄到這裡來!」。面對六項指控的判決,楊斌在庭上情緒激動,指責這是「政治陷害」,並當庭表示要上訴:「上訴!當然要上訴」、「天下公理何在?」被帶離後,楊斌也不顧法警的勸阻回頭向記者說:「你們是香港記者吧,荷蘭村是不會倒的,老天應該有公理的」。場面一度混亂。
讓當時的記者最震驚的是,之後和姑姑們會面時,楊斌一擲千金:「你們幾個姑姑,一人 100 萬,養老去吧」,他還當場表示:「南非曼德拉坐牢 27 年,出來做總統,我坐牢 18 年,出來 58 歲,照樣可以做總統。」
楊斌的狂妄,其實也是在掩蓋內心自卑。瞭解楊斌的人都知道,他有著極度的自卑情結。作為一個出身貧寒的孤兒,楊斌的童年經歷充滿了艱辛。因此出人頭地後極度狂妄自大,他的偏激性格、人格裂變非常明顯。
在新聞釋出會和庭審上,這些楊斌最高光的時刻和最低谷的時刻,自述自己的傳奇身世,都是這個「黑馬」富豪故事裡的重要一環。雖然他喜歡為自己造勢,會添油加醋,但從一些細節描述來看,楊斌的悲慘經歷基本都是真的。
5 歲,楊斌父親去世,年輕的母親改嫁後,楊斌成了孤兒,賣茶水的奶奶一分一分地攢錢把他養大。從小學開始,楊斌就靠減免學費讀書。那時候,楊斌想得最多的就是,長大後要多掙點錢,給奶奶買好吃的。
8 歲的那一年,楊斌找到了生母,跟在她後面走了一個小時,沒想到她發現後轉身打了楊斌一巴掌,在地上扔了 5 塊錢,楊斌撿起來帶回去,回家又被奶奶打了我一巴掌,說:「你不爭氣,為什麼不長大了自己掙錢?」
南京的湖很多,划船專案是很多孩子喜歡玩的熱門專案,楊斌也也劃過一次,不過是坐在木桶中劃的。還有一次,別人家在吃橘子,楊斌好奇的扒在門縫上看,結果被奶奶打了一巴掌,說:「幹嘛要眼饞人家,要長大了自己掙!」。像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
小時候,楊斌最怕聽到的一句話是:他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楊斌都會很難過。極度的貧困使楊斌發誓要做人上人。
這些經歷,基本鋪墊了楊斌的人生底色,成名後的狂妄與自卑、豪放與狡譎都源於他幼時的貧窮與掙扎、理想與孤獨。
「昨天晚上五里河的慶功會,你看見了吧?那是我們贊助的」、「剛才楊鈺瑩來我辦公室了,你看見了吧?」相比財富,楊斌曾經獲得的聲望和權力更能掩蓋內心的深深不安,滿足對他內心自卑的補償。
曾有人問他,為什麼要傾盡所有來建設一座 6000 畝的農業莊園?他的回答是:「我在荷蘭居住的萊頓市,那的農民家庭年收入是 25 萬美元。在中國說這個人是農民,意味著兩個意思:一個是土一個是窮;而在荷蘭,農民要麼是有產階級,要麼就是非常有錢的人。為什麼中國的農民這麼窮?要是中國的農民也像荷蘭那麼富,該有多好!」
顯然,貧窮的農民出身,是他心裡過不去的坎。塑造了他對財富與成功的執著追求,也讓他在成名後陷入狂妄與自卑的雙重矛盾中。在荷蘭村火車站雕塑的基座上,楊斌鐫刻下了那句名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在楊斌的辦公桌最上層,保管著自己的「功績」報紙和宣傳材料,有記者來訪時,都會給親自拿出來分享。「我們這些企業家,掙錢其實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最高興的事情就是親眼看著自己創造的東西一點點建起來。」在這份資料中,楊斌刻意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從無到有、從貧窮到成功的傳奇人物,而這背後反應的,恰恰是他內心深處無法消解的自卑和對外界認同的強烈渴求。
第一眼看到楊斌時,大部分人內心的第一反應都是「好黑」,楊斌的黑面板、黑臉龐,好像浸泡過一層煤灰。可楊斌愛穿白色的衣服,白襯衫白 T 恤,白褲子乃至白鞋子。這似乎也成為了他充滿矛盾的象徵,曾經被資本市場捧上神壇的富豪,最終兩次成了階下囚。
他那被神話的傳奇故事,終究只是一個灰色人物的悲歌。在楊斌的人生軌跡中,財富、地位、榮譽都像過眼雲煙。正如他自己所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河東的風光過後,終究還是迎來了河西的淒涼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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