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所長亞當·波森預警,基於特定政策模式,無論經濟增長表現如何,美國都可能面臨高通膨,甚至陷入經濟停滯與高通膨並存的險境。
(前情提要:今夏未爆彈:5 月後川普就有權「開除鮑爾」控制美國聯準會降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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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無黨派兩大智庫之一的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IIE)近期對川普的關稅政策發出警告,所長亞當·S·波森(Adam S. Posen),波森認為美國在川普政府的對等關稅政策下,將可能走向毀滅性的「停滯性通膨」,並認為當前聯準會已經過度降息,可能需要更長觀察期或者其他干預手段。
演講內容
波森在近期的演講中,提出了一個主流經濟界預期所不同的美國經濟前景預測,PIIE 根據對於美國經濟與川普政府過往的經濟模型推測,川普現今推行的政策方針,特別是那些針對貿易封閉,以美國經濟不確定性作為武器的策略,將不可避免地導致更高的通貨膨脹等災難,並伴隨著短期及中期內更差的經濟增長表現。
波森強調,這並非僅僅是暫時性市場失靈導致的混亂或暫時的政策失誤,這可能代表著美國經濟政策體制(包括常規、制度及慣例)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這種轉變,偏離了過去數十年美國兩大主要政黨所遵循的經濟治理軌道,預示著一個充滿挑戰的新時代。
波森指出,這種潛在政策框架的核心,是兩大致命的承諾:
- 通過關稅等手段顯著地「封閉」美國經濟,減少與全球的貿易和投資往來
- 將政策的「不確定性」作為貿易武器
波森補充川普政府在處理國際關係和貿易爭端時,製造不可預測性以獲取短期優勢。這兩種策略結合起來,不僅會直接降低美國家庭的實質收入(因為進口商品更貴,出口受阻),更重要的是,它們會共同構成持續性的「負面供給衝擊」,這意味著經濟生產潛力的下降,商品和服務的供應將變得更加昂貴和稀缺。
為何通膨即將失控
經濟學理論告訴我們,負面供給衝擊並不必然導致通貨膨脹,因為市場與貨幣供給者是有靈活調節的空間,波森近一步解釋,如果中央銀行(聯準會)能夠堅定其維持物價穩定的立場,並且市場參與者也相信央行將如此過這樣做,那麼經濟可能會經歷痛苦但必要的「實質調整」——即產出下降、失業上升,但通膨最終得到控制。
這類似於歷史上英國在大蕭條時期或胡佛總統與梅隆財長,在美國經濟大恐慌初期所試圖推行的緊縮政策,然而波森嚴厲地指出,在當前的政治環境下,這種理論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認為由於現代民主體制的政治壓力與不穩定性,政府和央行幾乎不可能對供給衝擊造成的經濟痛苦視而不見,因此政治壓力會迫使政策制定者採取行動緩解衝擊,而這往往意味著容忍甚至助長通膨,尤其在財政手段上常見做出一些紓困。
在這種情況下,過去適用於美國的總體經濟規律將被顛覆,其反應模式將更像一個典型的新興市場國家:供給短缺不僅不會通過有效的市場價格機制來解決,反而會刺激更多的保護主義措施、針對特定產業的補貼,以及政府干預,這些行為反過來又會加劇供給短缺和資源錯配,形成惡性循環。同時,美國的盟友為了應對這種政策不確定性,可能會尋求自我保險,建立替代供應鏈,減少對美國產品和市場的依賴,這將進一步削弱美國的長期經濟地位。
失控根源:聯準會到結構性問題
波森接著舉例現行通膨壓力加劇的具體原因,他首先批評聯準會對美國的「通膨預期管理」過於自滿,儘管一些潛在政府成員過去曾指責聯準會製造通膨,但他們現在似乎矛盾地認為,即使實施關稅和追求貨幣貶值,通膨預期也能保持穩定,價格傳導效應不會發生。
波森認為這是很傻的一廂情願,同時他懷疑當前實行的貨幣政策可能比聯準會預期的更為寬鬆,因為衡量經濟潛在利率水平的「中性利率」(R-star)可能已經結構性地上升,即使聯準會已經停止縮表,但觀察企業債券利差等金融狀況指標,並未顯示出信貸環境的實質性收緊。
其次企業定價權的增強將使關稅更容易轉嫁給消費者,潛在的放鬆管制、鼓勵企業併購導致的市場集中度提高,以及對國內企業的保護主義傾向,都將賦予企業更大的市場力量來提高價格,這意味著關稅和供給短缺將更直接地體現在最終的物價上漲中。
再者結構性因素也在推波助瀾,例如移民政策收緊可能導致勞動力供應持續短缺,尤其是在建築等關鍵行業,這將推高工資成本和服務價格。住房市場本身也面臨供應瓶頸,加上進口建材(如加拿大木材)和其他與房地產相關的進口商品(如中國生產的空調設備)價格因關稅等因素上漲,將共同推高居住成本。
最後,波森還提出了「政府失能」理論(稱之為 “Doge” – Dysfunction of Government Effectiveness)風險,政府部門內部的不確定性蔓延所帶來的風險,例如政府關門的威脅、公務員和承包商對未來政策的不確定感,可能導致關鍵基礎設施項目延誤、公共服務效率低下和可靠性下降,這本身就會構成一種負面供給衝擊,影響經濟的正常運轉。
停滯性通膨的可能性大增
在經濟增長方面,波森的預測同樣悲觀,他估計,在這種政策環境下,美國經濟陷入衰退的風險高達 65%。他認為,除非政府實施「極度不負責任的大規模財政刺激」,否則經濟增長率很難超過 1%,這是因為主要的增長引擎都將受到抑制:消費將因實質收入下降和不確定性增加而疲軟;企業投資將因持續的政策不確定性而停滯;淨出口則會受到貿易壁壘和國際關係緊張的拖累。因此,唯一能短期內推動帳面增長的,似乎只剩下大規模、可能導致未來問題的政府支出。
綜合來看,波森認為最可能出現的情景是「停滯性通膨」(Stagflation)——即經濟增長停滯甚至萎縮,同時伴隨著居高不下的通貨膨脹。這對於政策制定者來說是最棘手的局面,因為傳統上應對衰退(需要刺激)和應對通膨(需要緊縮)的政策工具是相互矛盾的。這種局面將對美國家庭的生活水平、企業的經營環境以及美國的長期競爭力造成嚴重損害。
波森最後總結道,他所描述的川普經濟政策代表了與過去半個世紀以來美國主流經濟思想的根本決裂試圖將不確定性武器化,並讓美國從全球經濟體系中撤退,不僅會損害美國自身的利益,其負面影響也將是深遠且難以逆轉的。他強調,重要的是要看清這種廣泛的政策模式及其可預見的後果,而不是被日常的政治噪音或短期市場波動所迷惑。如果真的走上這條道路,美國經濟的恢復將需要數年時間的艱難調整。